"中國制造"有一個怪現象是在歐美國家買的居然會比國內買的便宜，其實食品安全也存在這種現象，那就是出口到國外的食品安全度要比國內高出一截，雖然美國、日本等國對來自中國的食品設置的標準更高，但中國的農民與企業(yè)還是都達標了。為什么距離產地更近的中國消費者卻難以享受到安全的食品呢？

    其實看一下雙匯瘦肉精事件就明白了，央視315爆光雙匯瘦肉精后，大批記者趕赴雙匯總部漯河，但當地政府卻要求酒店報告記者行蹤。為什么地方政府變成了出事企業(yè)的保護傘？雙匯董事長萬隆在接受采訪時說："3月份減少各類稅收8500萬元，給地方財政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。",這名話值得揣摩。雙匯去年500億的銷售額為當地政府帶來的產值、稅收、就業(yè)等利益非?？捎^。知名企業(yè)和地方政府之間存在"共同利益",地方政府為了保住本地稅收，往往興起地方保護主義大旗，大板看起來高高舉起，實際上卻輕輕落下。這也是我國重大食品安全事件屢發(fā)的主要原因之一。這種以地方利益犧牲整體利益的現象要想一下子根除其實也難，所以單純地靠源頭的地方政府去監(jiān)管并不靠譜，必須得轉變監(jiān)管思路，其實不妨學習一下美國、日本政府"連坐制"的做法。

    記得去山東青島調時，發(fā)現當時有不少水產品出口到美國，這些企業(yè)都按美國的要求采用了極嚴格的HACCP認證，而且還都認真嚴格地執(zhí)行，不存在供給國內市場的類似企業(yè)所盛行的買假證或者不按標準執(zhí)行的情況。當問到如果有企業(yè)不按標準要求作假時怎么辦時，當時的政府部門講"沒人敢",原因是美國人實行的連坐制。美國的食品監(jiān)管部門FDA會不定期地突然派人來抽檢，一旦發(fā)現作假，比如有某一家公司不按要求產品質量不達標，則當地被判為不可信任地區(qū)，當地所有企業(yè)都被列入不信任名單，所生產的產品美國人都不要了。在這樣一個極嚴的連坐制度下，沒有企業(yè)敢輕意亂作假，也沒有漁戶敢輕意地使用違禁藥品，一方面是怕連累別人，更主要的也是怕別人作假時連累自己。平時大家也相互監(jiān)督，相互交流經驗，不是交流作假的經驗，而且學習怎么做才能達到標準要求。當地的監(jiān)管政府部門也特別盡心盡力，因為一旦某一漁戶或者公司的產品被檢出作假，則當地的整個出口就完了，損失太慘重，對他們的政績影響也太大。所以他們不但在平時認真抽檢，而且還會幫助農民、培訓農民來學習如何提高生產質量以達到美國人的標準要求。

    在山東菜區(qū)調研時還了解到另外一些情況，當地有不少出口到日本的蔬菜公司建的蔬菜生產基地，當年有一個農民因為不守法偷偷使用了劇毒農藥，結果在日本海關被抽檢出來，導致該公司所有出口到日本的蔬菜都被拒，損失慘重，這戶農民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，當地所有農民的菜都賣不出去了。有了連坐制，出口的企業(yè)與當地政府監(jiān)管部門因為迫于巨額損失不敢輕意地降低抽檢率，當地的生產者在平時也互相監(jiān)督，防止一人作假大家倒楣。熟人社會相互監(jiān)督的效果比單純依靠政府來管效果會好很多，因為存在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的結果。

    農民"一家兩制"式生產供給加上地方保護主義，使中國的食品安全惡性事故連發(fā)，每次食品安全出了問題之后，總有監(jiān)管部門以我國有2億多小農戶、幾十萬個小作坊、抽檢率太低等借口來進行塘塞。是不是這個困局就無解了？ 對于我國的城市來講，完全可以試試美國人、日本人所實行的連坐式的監(jiān)管制度，以保證本城市的居民能夠享用到安全食品。如果所有的城市都這樣做了，則我國的食品安全問題也就解決了。比如以上海市為例，生豬供給完全可以選擇幾十個或者上百個生豬供應基地，只有這些基地生產的豬肉才有資格進滬，對這些基地提供祥細的安全供應標準，然后委托第三方機構隨時到供應基地去暗檢，一旦發(fā)現問題豬就取消該基地的供應資格。以此來倒逼當地的監(jiān)管部門真正負起責任來，不僅僅再只關心生產，而且還要做好安全工作，因為安全做不好會直接連帶著生產。當然農民們也不會再搞一家兩制式的生產了，因為賣錢的豬如果出問題了，大家一起受罰，也逼著農民們相互來監(jiān)管，因為一個人作假，大家吃藥，損失太大。

    這種連坐式的監(jiān)管雖然殘忍了點，但對目前我國食品供應亂局下，作假者得不到應有的懲罰，一個瘦肉精禁了十年都禁不了，只能得采取點陣痛式的監(jiān)督方式。只有痛了，才能讓地方政府真正去盡力盡責，才能徹底解決我國的食品安全問題，保護百姓的健康安全。

    （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教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