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豆腐的前世今生
日式居酒屋最耐人尋味的不是串燒或刺身,而是清清白白、簡簡單單的豆腐。今人尋??梢姷亩垢?,一度是日本江戶初時貴族、武士階層的奢侈食材,逐漸流行于世后,還有文人為其著書立傳。
關(guān)于豆腐何以東渡,日本著名漢學(xué)家青木正兒在《唐風(fēng)十題》里專作過一篇《豆腐》,說豆腐傳入日本的年代不詳,可能是由鐮倉室町時代留學(xué)的僧侶們帶回的:“室町中期文安元年(1444)的《下學(xué)集》中就有‘豆腐’這個詞語,末期的《宗長手記》的大永六年(1526)條記載了在爐邊以醬烤串豆腐為酒菜一起喝酒的情況。
雪花菜其實就是豆腐渣,明人徐樹丕《識小錄》有豆腐條:“豆腐始于淮南王。其屑尚可作蔬,名雪花菜。加油鹽為供,此儒家風(fēng)味,不可不知。”雪花菜日文讀作“Okara”,又名“卯之花”。卯之花即虎耳草科的溲疏花,花朵細(xì)白,有微香,用以形容豆腐余渣很合適。學(xué)校食堂常有此菜,與胡蘿卜丁、玉米粒、青豆同煮,沒什么豆腥氣,價廉味美。江戶中期的儒學(xué)家荻生徂徠少小家貧,曾向鄰家豆腐坊討雪花菜抵饑。大作家泉鏡花貧寒時也靠雪花菜勉強度日,他很討厭“豆腐”的“腐”字,卻偏愛吃豆腐,只好將之寫作“豆府”。日文里亦常見“豆富”的字樣,同避“腐”也。
民國初年,宜賓人陳建民移居日本,帶去了麻婆豆腐,為配合日本人口味,稍加改造,多甜少辣,大受歡迎,遂與魚香茄子幾味并成日本人鐘愛的中華料理。當(dāng)然,在我們吃來,這些菜的味道都有些異樣,要么過甜,要么勾芡過多,只好作南橘北枳之嘆。
京都的豆腐古來就很有名,據(jù)說是因為水質(zhì)好。京都的豆腐老鋪很多,各自都有特定的商品供應(yīng)超市,是京都人平時不可或缺的食材。谷崎潤一郎晚年和夫人松子定居京都,就極愛吃京都的豆腐,日常飲食須臾不離。明治時代有個做豆腐的名家,特地從京都汲了加茂川的水帶到東京去做豆腐。南禪寺的湯豆腐名氣也很大,南禪寺在東山腳下,山中水汽氤氳,清泉流瀉,湯豆腐的美味,想來大半也因這水的緣故。
天明2年(1782),篆刻家曾谷學(xué)川寫了本《豆腐百珍》,收集了一百種豆腐料理的做法,并將豆腐分作尋常品、通品、佳品、奇品、妙品、絕品六類。此書極其暢銷,隨后又出版了《豆腐百珍續(xù)編》、《豆腐百珍余錄》,掀起一陣美食狂潮。據(jù)說谷崎潤一郎曾參照《豆腐百珍》親自下廚,嘗遍這一百種吃法。
這其中就有如今便利店常見的“關(guān)東煮”。在日本待久了,似乎愈發(fā)依賴熱騰騰、暖洋洋的關(guān)東煮;特別是秋冬的晚上,從學(xué)校回去,其實也不很餓,但常會被便利店的燈光吸引,進去買上一碗,最后還得把湯一口喝掉才算過了癮。曾與友人夜游奈良,碧海青天,冷月孤星,老街十分蕭索;深巷偶遇酒家,進門就看一只大鍋內(nèi)咕嘟咕嘟煮滿油豆腐、白豆腐、土豆、蘿卜、番茄,濃香四溢。